她可能会死
“Ying,ella podría morir(她可能会死).”
2024年2月15日的早上,刚做完大检查高烧不止的我躺在救护车上,听见当时的主治医生对瑛姐这么说。后来瑛姐又重复对我确认后,我就知道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
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次近半年的南美摩托车旅行会是以在墨西哥差点被医生治死作为结尾。回想起来刚刚过去的近一个月的经历,真是恍如隔世,好多事情魔幻到不像是真实发生过。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没有发生在哥伦比亚,却发生在了以亡灵节著称的墨西哥、发生在了一个在整个南美独自摩旅四个月毫发无损的旅人身上、发生在了与危地马拉交界的一个玛雅人原住民主要聚集地。
经验的突袭
从2024年2月4日高烧持续到2024年2月24日,近20天,这期间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我先前所有的社会经验和生命经验。可以说,这次墨西哥的生病,是我生平第一次强烈感受到“经验的突袭”,往常所有关于医学、关于三观、关于人的认知常识在那里不停的撞上一堵又一堵墙,从燃起希望到对周边的一切心如死灰。
内容过于丰富和魔幻,加上高烧了很多天以及药剂量大导致记忆断片,我用了很久去整理这段经历,现在把它慢慢写出来。

从巴西里约落地墨西哥城。在墨西哥城呆了几天,依旧对这个国家兴趣寥寥,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人类学博物馆,馆中关于玛雅文明和阿兹特克文明的大量原品被毫不吝啬的展出。令人震惊的同时亦觉得有一点惋惜,展品太多太丰富且一股脑堆在展厅中,主次不够分明、展品的相关解释很多都没有,如果没有提前做过功课,很容易眼花缭乱。但依旧看的很过瘾。
几天后租了辆车迫不及待的离开城市,去往跟危地马拉交界的原住民聚集地的恰帕斯州,有一个叫San cristobal de las casas的高原小镇,据说那里的天气环境气候等一切都很像云南某个小镇,而且那里有我认识的一个人。墨西哥城出来后,路过阿兹特克文明发源地Teotihuacan的日月金字塔、遇见月亮金字塔前面的死亡大道上吹笛的印第安老人、见到了荒芜大地上石油工厂的白日焰火、看见大片的仙人掌种植基地、龙舌兰种植基地、农作物种植地、从高原到高原、热带森林到山林、湖泊到盆地,在一个炎热白日与寒黑夜碰撞出粉紫色的晚霞的黄昏,到达San cristobal小镇。
夜晚跟瑛姐吃完饭,心情愉悦。接下来几天在镇上闲逛,去了附近的玛雅人村落赶集。路过一个小村子的下午,于教堂空旷处停车,几个玩耍的小男孩见状慌忙走进了教堂,我也跟着走了进去。空旷的教堂里,最前面一排的烛台下,跪着一个女人和老公,女人低着头对着面前燃的正旺的烛台,她都快把头低到地上了。她祈祷念经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声音从高到低,又高起来。觉得很平和,一瞬间被一种情绪触到,感动无比,好像念到心里去了。
片刻后,我起身离开。
玛雅仪式
有一天,抱着好奇心参加了一个当地人组织的一个叫Temazcal的类似桑拿的玛雅仪式。当天参加仪式的一共有8个人,我是唯一的亚洲人,剩下7个都是欧美的,有一个人还带着两个大概五六岁的孩子,当时看见他们我就觉得不该来,就是经常可以在第三世界看到的那种埋头一味信仰什么自然、疗愈、迷恋各种古老仪式的嬉皮。下午一点在本地人的院落开始,高原正午的太阳下念经、烧香料、蜡烛等等,接着分别介绍下自己:我是谁我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的。把一支雪茄弄碎,每个人分一点,嚼碎,说这样是为了清洁身体,再分别喝一口酒,起身朝四个方向拜,主持者会依次挨个用特别的香料烟熏一下全身。整个仪式下来,一个小时左右。休息片刻后,进入一个很大的圆土灶,八个人围成一个圈,中间是一大盆凉水。如果你觉得太热,可以随时用凉水淋湿自己。
进入土灶后后主持人一直在说话,不停的引导大家向一切道歉、再感谢一切,有个人说世界上现在各种战争都是因他而起,他感到非常抱歉,我当时真的很想笑,因为那种氛围像极了戒酒互助会,每个人介绍自己是谁,来这里干嘛,忏悔,重生等等流程。因为里面温度真的很高,加上之前在院里的太阳下暴晒了一个小时,脸上像被烧着一样火辣辣,忍了大约半个小时后,听主持人的建议尝试着躺在门口地上的位置,吹了十多分钟的风。后来觉得还是不行,喘不上来气,头晕脑胀手抖,我一定是低血糖了,可能还有一些中暑。而后主持人陪我出灶了,出去后他让我先躺在太阳下的草地上,说大地会给我力量等等。那时我难受到动弹不得,赶紧让他把我带来的水和水果拿来吃,补充糖分。几分钟后我几乎是摊坐在了阴凉处的凳子上,他估计看我身体在发烧,就拎了小桶水过来,往我头上浇了三分之一,我当场就叫了起来说不行,别浇了。凉风一阵阵的吹过来,身体瞬间开始发抖。他对我说现在的一切都是正常的,你要相信自己能控制这一切,要fighting。接着他就继续入灶引导大家了。继续坐了一会儿后感觉开始发烧,恶心想吐,眩晕,出虚汗,我立刻哆嗦着坚持走到车子那里,迷迷糊糊坚持着开回了住的地方,吃了感冒药和藿香正气水,倒头就睡。
那个晚上极其难受,浑身烫的厉害并且伴随发抖打摆子,一直出虚汗,半夜醒来发现被子都湿了,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晚。第二天虽然还有点难受,但是烧退了,精神很多,基本恢复正常。晚上还跟瑛姐录了期播客分享南美之旅的感受以及由这次Temazcal体验展开对嬉皮文化的吐槽。(瑛姐的播客:墨西姐生活)
染上重病
现在想来,这应该是疟疾的第一次发病。

接着开始正式进入魔幻现实主义的核心世界。
2024年2月6号早上起床时头还是有些疼,身体微微发热,但也没多想。退房后准备出发时突然觉得有些累,跟瑛姐发信息说不走了,在这里再呆两天,但是想换个房子住,之前的民宿总觉得阴森森的。瑛姐随后介绍了她当地开民宿的朋友给我,坐在车里Whatapp等回信息时突然开始发烧。没过几分钟,已经烧的意识模糊,身体开始止不住疯狂打摆子,冷到像是在冰窖里,但又虚汗不止。这个时候也还是觉得可能是Temaszcal仪式生病还没好全,想着赶紧找个床吃药睡一觉就好了,在民宿门口等主人时迷迷糊糊在车里昏睡了半个小时。入住后立刻从箱子里拿出布洛芬和感冒药吃下,而后倒在床上再也无法动弹,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浑身难受中醒来,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惊恐的发现发烧还在持续,而且温度似乎更高了,身体也还在持续的打摆子,眼睛因为头痛已经很难睁开,此时觉得事情有些严重,赶紧摸出手机打电话给瑛姐呼救。瑛姐立刻联系了她认识的一个私人医生,她自己也赶紧跑来我身边陪我。医生来到了解了下病情后说有三种可能:登革热、新冠、沙门氏菌,需要做一系列检查确定是什么病,再针对性治疗。接着喊来护士给我打上点滴(好像是扑热息痛)退烧,检验人员给我抽血、尿检、新冠测试。大约三个小时后,烧慢慢退下,同时化验结果也出来了,血小板七十多,还有一些其他指数。此时医生根据结果判断说是登革热,并且说恰帕斯州这里是登革热常发地,不用担心,经验丰富。这病目前没有特效药,吃退烧药和SUELO(电解质),一般一个星期左右就会好了。
接下来几天,每天护士来输液退烧药以及电解质水,高烧也还是反反复复,几乎每天抽血化验血小板,化验结果总是在往下降,医生每天也会来看我的情况,因为血小板一直下降的缘故,会着重检查身上有没有出血点。
2月9号大年三十的晚上,瑛姐跟她的朋友们包了水饺,专门挑了些好看的煮熟端来给我吃,据说当时我还吃了两个。(这一部分是后来瑛姐告诉我的,但我自己丝毫没有一点印象,已经烧的记忆断断续续),后来我们聊了一下,觉得还是得去住院。于是,墨西哥时间除夕夜的十一点多,所有人在看春晚与家人团聚辞旧迎新的时候,我住进了墨西哥与危地马拉交界小镇的医院,镇上最好的私立医院。
魔幻治疗
谢谢那段时间所有挂念我的朋友,真心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完成行程
2024/1/24、25、26、27:里约
2024/1/28、29、30、31:墨西哥城
2024/2/1:Chiapas
2024/2/2—2024/2/24:San Cristobal de las Casas
2024/2/26: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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